我特别喜欢看月亮。从四五岁到现在，跨过了儿童、少年、青年，直至中年，这个习惯一直没变。小时候住在农村，月光特别明亮，把房子的投影切得整整齐齐，我们可以在月光下做游戏，甚至看书。我常常端坐在院子里，静静地看着月亮，有时她穿行在云朵里，一刻也不停息；有时，她会片刻也不动地停在天上。从那时，我就觉得月亮和自己特别亲近，这不是拟人、比喻，是真切的感受，说不清楚为什么。
　　七岁那年的秋晚，和父母、哥哥一起到村南的陇海铁路边切红薯干，完工时已是深夜。我坐在板车上，爸爸拉着，母亲和哥哥在后面走，没人说话，只有车轮的声音。我突然看到平生最大的月亮，橙红色的，就停在东方的地平线上，我们也正往那个方向走，好象没有尽头。
　　大学时，也是一个秋天，从教室回宿舍已经很晚了，没有了喧嚣。我抬起头，看到月亮正在建筑切割的几何空间里停着。我停下来，坐在栏杆台上，那一夜很清凉，我内心暖暖的，有久违的感觉。
　　前年夏天结伴驾车去西部旅行，夜里途径敦煌至柳园的戈壁滩，车抛锚了。偶然有车经过，都是突然加速，没有停下的意思。有辆中巴突然开到我们身边停下来，车上下来七八个光膀子的大汉，他们散开，没有人说话，慢慢想我们包围过来。我突然看到一个生动的画面，月亮的背景前，是一个大汉的剪影，他的每一步都让人窒息的平静，但似乎有撼动山川的力量。不知为什么，他们中的一个人向车上没下来的人耳语了几句，于是所有人都回到了车上，走了。至今，我想不明白为什么。
　　去年，带学生到山东蒙山深处的大洼写生。山里的夜黑得象固体，好象穿不破。而一个夜晚，一切都突然清晰起来，月亮镶在两座山头之间，散发着皎洁的光。我又可以静静地看一个夜晚。
　　记下这些，不为了什么意义，只为了月亮。

2010年7月27日 夜

作者：乔迁